妄想症候群┌ 鴨鴨女王

　　『在想什麼？』

　　眼前的男人，舔允著沾到醬汁的手指，回頭對她淡淡一笑，模樣讓朱槿覺得性感。

　　『沒什麼，只是覺得這一切好妙，完全想像不到。』

　　范左雨微笑，熟練地使弄著鍋鏟，一陣濃濃地香氣飄散在空氣中，朱槿很喜歡這味道，這些日子下來，她已習慣范左雨的擁抱，他們睡在一起，他的身上總是充斥著這氣味，從來都不知道，一個男人可以這麼好聞。

　　但，他和她卻像是有默契似的，或許隱約中明白兩個人間的吸引，還不是那麼地正確且真實。沒有接吻沒有發生關係，他們最靠近的親暱，只有在床上彼此倚賴著體溫取暖，這時候，朱槿會在他的懷裡睡著，聽著他的呼吸，枕在他的手臂上，連夢裡都香甜且幸福。

　　朱槿躲在范左雨家中，這些日子過得平淡，卻很愉快。

　　他是個好居家的男人，平常的生活就是在人魚MERMAN及夜校間來回，唯一的樂趣好像就只有煮飯給她吃這件事情，朱槿懷疑，他幾乎有用不完的食譜，總是一道道料理的變化，餵得她舌頭都刁了。

　　對於范右陽，他卻只字不提。

　　彷彿這個名字，是他們之間的共同按鍵，一碰觸，關係就會崩裂。

　　除了今晚。

　　『纖纖』

　　才剛起了個頭，一種難以言喻的不融合感，就讓空氣的溫度凝結。只是提起了那個女人的名字，連一句話都還未說完，范左雨便又沉默。

　　『纖纖怎麼了？』朱槿當作若無其事，扒進一口沾著蛋汁的飯，彷彿不在乎。

　　這彷彿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心態，就好比原本很怕鬼怪的人，當遇到了比他先害怕的人，自己就會強迫自己不懼怕，很神奇地是，這就像自我催眠，你當下，真的真的不會害怕。

　　就好比此刻，當她態度輕鬆，范左雨眉間的緊皺也漸漸平緩下來，接續道：

　　『纖纖明天會來。』

　　朱槿仍舊咬著食物，手上的筷子似乎沒停過似的，那狼吞虎嚥的模樣像是在眼是她的緊張，然後她口齒不清的說了一兩句話，見狀范左雨遞了杯水給她。

　　『小陽光很久沒見到我，纖纖說他最近連睡著都會哭。』

　　『陽槿。』范左雨突然道。

　　『為什麼要這樣叫我。』

　　朱槿露出一絲痛苦，有點逃避心態的，拒絕聽這些事情，范左雨伸手覆蓋住她有些冰冷的手，鼓勵且誘哄地，期望給她一些勇氣。

　　『我想妳應該已經明白，關於我哥的事情了。』

　　『妳沒什麼想問我的嗎？』

　　朱槿頭低低的，最後終於抬起頭來，問：

　　『那個小孩，是怎麼回事？』她將冰冷的手伸進衣內，壓著泛疼且發燙的腹部，但因希冀知道真相，她強忍著不想聽的衝動。

　　『是纖纖和我哥的小孩。』

　　聽到這句話，朱槿幾乎快抓破自己的皮膚，范右陽，你究竟是個多殘忍的人？

　　『纖纖是個佔有慾很強的女人，當時的我雖然喜歡她，但我異性緣很好，她賭氣，和我哥在一起，這是我後來才知道的。』

　　『我當時雖然生氣，不過倒也還好，很難得看到我哥那麼開心，所以我選擇退出。』

　　『率先受不了的人，是纖纖。』

　　『當我哥知道纖纖真正喜歡的人是我之後，他轉學，他是個很內向又不懂得別人相處的人，加上他有輕微的憂鬱症。我怕他到新學校會再次被欺負，所以我教他模仿我。』

　　范左雨一點一滴的，述說著范右陽的事情，聲音平穩，低沉，沒有陰陽頓措，像是儘只是在描述一個外人，一個和他及她都沒有關聯的陌生人。

　　但朱槿感謝他這沒帶感情的語氣，因為這樣，可以讓她不那麼難過。

　　『他每天回家都會拼命的跟我說學校的事情，卻從沒提過妳的事。』

　　『當纖纖懷孕後，他說他要娶他，那陣子一直下雨，我們約好要在沒下雨的第一天升旗，他要搶老師的麥克風跟纖纖告白，我幫他。』

　　『結果他沒有來。』朱槿突然說，眼神空洞得可怕，彷彿不像在看他，眼神沒有焦距。

　　『他也跟我約好，不管有沒有下雨，他會帶我去跟我爸媽談結婚的事情。』

　　『那天……他也沒有赴約，陽槿。』像是安慰似的，范左雨急忙道。

　　『你知道墮胎是什麼感覺嗎？』

　　一句話，讓范左雨停住了口，再怎麼樣，聽到這種話題，一般男人心中總是會不舒服、詭異的尷尬。

　　『只有一個字，痛。』

　　『當我第一次看到超音波，那圓圓的白點，就在這裡。』朱槿掀起衣服，手指僵硬地移到某處，肯定的說：『就是這裡。』

　　『我能感覺得到。』

　　『我能感覺到它。它，我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。』

　　『你能想像那是什麼感覺嗎？RU486，從來只聽過的藥名，有一天你卻必須吃……你是男人，你應該不懂。』

　　『你能感覺到，它一直流失掉……你流了好多血……你好痛、好痛，幾乎以為要死掉、後來，它掉下來。』

　　朱槿邊說邊乾嘔著，范左雨起身跪坐在她身旁，拍著她的背，輕撫著她蒼白的臉龐。

　　『不要說了。』范左雨痛苦的道。

　　『你爬下馬桶，不敢看它，最後禁不起自己作賤的好奇心，卻只看得到一攤血水，跟月經一樣，它大概沉在底下。』

　　『然後你按下沖水。』

　　『夠了！妳不要說了！我不想聽！』范左雨幾乎是吼出聲。

　　『對不起。』最後朱槿終於吐了出來，她將剛剛范左雨煮的東西全部吐的一乾二淨，腹部痛得厲害，她呻吟著。

　　『妳這樣子的情況多久了？』范左雨稍微恢復理智，既心疼又難過，起身進去浴室拿了條浸過熱水的毛巾擦拭著她嘔吐過的嘴唇。

　　『好久了。』她虛弱的一笑。

　　『剛剛兇妳，抱歉。』范左雨有些顫抖，努力想將剛剛朱槿說的一切都忘記，但卻好難。

　　『范左雨，你能不能答應我……不要騙我、不要離開我。』

　　突然，朱槿像是個小孩，哭了出來，她好難過。

　　『好。』

　　范左雨擁著她，突然覺得無力的感覺令人憎恨，他下定決心，再也不讓朱槿受到任何傷害。

　　就這樣，他的立場變得更艱辛，身上的擔子，更重了。

　　但他絕對不逃。

　　當初的他及范右陽做了最愚笨的選擇，造成了這麼多的傷害，如今，他絕對要將這些破碎掉的心，一一拼湊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