妄想症候群┌ 鴨鴨女王

繪圖：四熙　（可點名字連結她的blog）

小說：鴨鴨女王

請尊重他人創作著作權，勿盜圖，勿盜文。

  『最近跟基本款處得怎麼樣啊？』

 　　和歆柔悠閒相聚在咖啡館，輕鬆地喝著假日下午茶，自從辭職陣禹助理的職務後，她重新找了個簡易行政的工作。此後曉真時間變多了，再也不用時時刻刻進入備戰狀態，再也不用等待那個人的電話……但她卻總認為自己的背包在震動，總以為手機在響，然後緊張地伸手進包包裡東翻西找，掏出平靜的手機才知道是自己的錯覺，好幾次，好幾次。

　　『啊？還不錯，他人很好。』

　　曉真盯著服務生端來的白色盤子，微失了神。

　　她切開熱騰騰的巧克力蛋糕，流出來的巧克力濃且香，在她口中溶化，好甜，她卻嚐到那一點點的苦。想起了和陣禹一起吃過的回憶，他常常叫她跑腿，買遍所有他想吃的東西回家和他一起分享，怎麼，如今東西仍舊好吃，一個人吃竟不覺得比過去的甜。

　　『牽過手了沒有？接吻了沒？到什麼進度了？』

　　歆柔見她一陣沉默，想起基本款前幾天講的話，不免音量大了起來，心中充滿一堆綺麗的幻想。

　　『該不會妳們……妳們。』

　　『我們……我們……。』曉真搞不清楚狀況地屏息隨著歆柔的語調起伏，直到看到她曖昧的眼神，才赫然醒悟，伸手拍拍臉頰，那畫面她連想都不敢想，輕呼：『哀唷！妳好邪惡哦。』

　　連陣禹都只牽過她的手呢！讓別的男人碰她……對她那樣，不可能！

　　陣禹的手掌意外的厚實，他因練琴的繭會輕輕摩擦她的，那種觸感，會讓她很安心，從小到大從沒和任何男人牽手過，那初次的感覺，像是在她心中刻印下般，就像他對她的份量，牢牢地成為一個常識。

　　當基本款的手指，頭一次竄入她的掌心，曉真覺得好抗拒。不是這樣，牽手不是這種感覺，陌生的溫度、手指，讓她像被刺痛到似的，急急地抽出手。

　　『牽手算有吧？』

　　雖然瞬間把手抽走，但他們還是有短短的碰到啊，曉真歪著頭，喃喃自語。

　　歆柔靜靜地觀察著曉真漫不經心的表情，一改三八兮兮的態度，突然認真起來，道：

　　『說真的，曉真，妳是不是還忘不了少爺？』

　　『如果能忘記就好了。』

　　她撫摸著自己的指，指甲弧形剪得漂漂亮亮的，上面還擦了透明發亮的指甲油，雖然沒有華麗的裝飾，卻讓她禁不住喜悅自己是女人的事實。

　　一頭馬尾已被她細心護理之下，變得光澤、柔順的批散在她的肩，曉真最近很愛微側頭，當臉頰碰觸到柔軟的髮絲，她自己都覺得好性感。

　　人人都以為這樣的轉變是因為她交了男朋友，但只有她自己明白，她現在所做的、所盡力的，都是為了心坎裡的那個人。

　　雖然還達不到陣禹理想中的樣子，但她確實一步步地，不自覺的去改變。

　　『今天幾號？』曉真問。

　　『二月十四。』

　　『噢。』

　　『怎麼了？』

　　『沒，如果沒發生這麼多事，今天我大概和往常一樣，看著陣禹的照片渡過吧，快樂的。』

　　聞言歆柔沉默了一會兒，像是在猶豫什麼，道：

　　『今天晚上妳是不是有約會？』

　　『嗯。』她點點頭，輕啜了口澄香那堤。

　　『曉真，雖然我和基本款約定好了，不過，妳是我最好的朋友，在妳心中還有少爺的情況下，我覺得我有義務要告訴妳。』

　　歆柔壓低聲音，四處張望，活像抓扒子似的，覆上她的耳，輕道：

　　『基本款今天要找妳上床。』

　　這番話讓曉真硬生生地吞嚥下因驚嚇差點吐出來的咖啡。

　　『妳不要激動，聽我說。』

　　待曉真回家後，精神還有點恍恍惚惚。

　　歆柔說有次和基本款出去喝酒聊心事，最了解她的歆柔便順便充當起愛情顧問，對於基本款苦擾提到兩人之間的緩慢進展，酒精的作用下，歆柔語不驚死不休的提出意見：『曉真呆呆的又容易被動，你要主動一點啊。』

　　兩人醉醺醺地胡言亂語，最後的結論竟是決定在情人節找間燈光美氣氛佳的汽車旅館，生米煮成熟飯。

　　『天啊……。』

　　她在房間裡亂走，一會兒猛抓頭髮，一會兒出聲亂叫，直到房門被打開了來，她啟唇咬齒，不知所措的看著二姐。

　　『妳怎麼了？』二姐狐疑地看著她。

　　『我現在面臨了人生最大的誤會和危機。』曉真低頭，一噗通地倒在床上，發出無意義的話語，不斷地攪亂鋪好的一席床被。

　　『是哦，喏，妳人生最大的幸福。』

　　聽不懂二姐的話，曉真將埋在枕頭的小臉抬起，看見二姐遞給了她一張紙。

　　她傻傻地接走詳看，兩隻眼瞪的像兔子一般，圓滾滾地。

　　這是什麼？

　　這是她之前夢寐以求的東西。

　　『不可能啊，貼紙都被我撕爛了。』她低頭湊進看著紙上的每個字，不可思議。

　　『而且日期早就已經過了。』她又說。

　　曉真輕輕撫著紙面，想起那天晚上她一邊想著陣禹和別的女人共度浪漫晚餐，邊哀號入睡。

　　『延期到今天晚上，妳不知道嗎？』

　　『為什麼要延期？』

　　『聽說有人來不及期限內湊齊，強迫主辦單位延期。』

　　『誰？』

　　『妳想囉，哪個人這麼跩，這麼神通廣大。』

　　二姐丟下一個神秘兮兮的笑容離開房間，曉真小鹿亂撞，一個顯明的答案緩緩浮現。陣禹。

　　『天啊！天啊！天啊！』

　　一連串的驚呼聲，再次掩沒在拼命蠕動的棉被裡。

　　陣禹覺得很不是滋味。

　　他坐在綿軟的沙發椅上，半瞇眼皮，不甚專心地看著發牌員的動作，深吐口氣，接著不耐往側方望去，與他視線正面迎中的一雙圓眼，驚嚇似地，那雙眼趕緊慌張避開目光。

　　陣禹感到他的脾氣臨界點即將到達，隨時有爆發的可能。

　　想起這陣日子的忙碌，陣禹還是很不可置信，沒想到那該死的便利商店貼紙，真是該死的難收集！他纏著周邊所有人幫他去便利商店買東買西，直到每個人看見他臉色大變、見他像見到怪獸般逃之夭夭，最後他只好親自出馬，當每個店員結帳時認出他後，他該死的……難以啟齒。

　　也是他第一次覺得，貼紙上自己的笑容，真是該死的虛偽。

　　而這麼辛苦、努力、承受被眾人以不可思議、震撼、偷笑的眼光及竊竊私語，終於換來的一張票，請曉真二姐幫忙轉交的那一刻，他吐了一口輕鬆的氣，終於完成這麼艱難的任務。

　　輕鬆沒有多久，他卻感受到另一種急躁不安的情緒壓迫著自己。

　　萬一她不赴約怎麼辦？萬一那張千辛萬苦換來的紙如同她垃圾桶的貼紙，毫不留情的被撕毀怎麼辦？

　　收集的忙碌讓他完全忘了有這種可能，甚至自大的認為，她一定會爆炸開心，整個興奮的期待，整個他連見了面、幫她切切牛排、說說一些感動萬腑的話都預先設想過了，連什麼時機牽手、擁抱、接吻，他都盤算好了，連她會露出什麼笑容，他都猜出來了。

　　每次的場景都完美無缺，呈現在他每個夢裡。

　　但心裡總是有那麼一點不放心，一種不確定感，逼得他恨不得將時間調快，幾乎要衝到她家，聽到一句：『好。』而且是那種瞇著眼睛笑，熟悉的乖巧和遲鈍的態度。

　　好？好什麼？突然，陣禹發現，有沒有燭光晚餐，有沒有完美的約會，變得好不重要。

　　原來他只是渴望聽到她的聲音，她的笑容，再次看到她那雙清楚寫著＂喜歡＂他的眼神，來確定她對他的感覺沒有變，還是在乎他、介意他、喜歡他的。

　　終於，敖到了這一天，他從前一天晚上苦苦等待曉真的電話，他猜她應該會迫不及待地和他確認時間、確認這件事情是真是假。

　　電話來了，卻只聽見曉真一連串他難以消化、聽不懂的話語。

　　『喂？』他清咳，突然有點緊張，緊張？他雖然不想承認，但不自覺的心跳加快、憋著呼吸的感覺，深怕對方掛下電話，陌生地讓他差點以為身體不舒適，病了。

　　『我……我可能會遲到，如果太晚了，你就先吃吧，不必等我。』

　　『怎麼了？為什麼？』

　　陣禹的語氣聽得出來失落，但又溫柔地不可思議。

　　『呃……因為……。』

　　那端的曉真講話結結巴巴，很不習慣，這樣的對話過往的她連幻想都不曾有過，彷彿……彷彿就像是男女朋友似的，而且陣禹從不曾等過她吃飯，而現在，她卻覺得有點高興。

　　『妳說什麼？上床？！』

　　『你先聽我說完嘛……。』

　　但當她將原因告訴陣禹，並說明要如何對基本款以＂不傷其自尊，又理性的方式＂分手，陣禹的溫柔瞬間消失，轉而變成憤怒的吼聲。

　　『妳搞那麼麻煩做什麼？！』

　　『你幹嘛這麼兇……。』

　　『一通電話就可以解決的事！』

　　『不行啦……這樣好狠。』

　　『拖拖拉拉的只會造成誤會，和不必要的期待。』

　　『……聽起來你很有經驗的樣子……。』曉真的語氣悶了起來，但氣壞了的陣禹仍舊接下話：『我是很熟練。』

　　『妳聽好，妳那麼天，又呆。不要和他見面，妳很容易被牽著鼻子走，妳不知道該怎麼說沒關係，他的電話給我，我跟他講。』

　　『你常常幫女生談分手哦……。』

　　『電話給我。』

　　『最後那些女生都變成你女朋友吼……。』

　　『妳……。』陣禹感受到電話傳來的陣陣酸味，深吸口氣，受不了似的續道：

　　『這時候妳在吃什麼醋啊，都那麼久以前的事情，介意什麼……。』

　　『反正……我就是一直以來傻傻的只喜歡你一個人，沒什麼經驗……。』

　　『唐曉真。』

　　『啊……他來了，我再回你電話，就這樣。』賭氣似的，曉真斷了電話。

　　然後，從歆柔那邊得知的情報，他一路跟著曉真和基本款到了當地知名的酒店，看得出來那男人頗有心思，先是頂樓的旋轉夜景餐廳，然後到地下的俱樂部聽歌喝酒。

　　氣氛，滿分；安排，滿分。

　　快滿溢出來的壞脾氣，也滿分。

　　陣禹在俱樂部旁的賭場，無聊地打發時間，一個簡單的分手，曉真卻怎麼也說不出口，好幾次他幾乎快站出去解決，但都在曉真的眼神下作罷。

　　然後，突然曉真的臉出現在他面前，他嚇了好大一跳，才發現基本款不知何時已帶著曉真坐在他的對面。

　　玩了一陣子，基本款面前的籌碼越來越少，臉色也越來越蒼白，陣禹偶爾小贏，但總結也是輸，花了不少籌碼，但兩個男人堅持著不肯離開座位，基本款發現了陣禹的視線一直盯著曉真。

　　『不要玩了。』

　　曉真看不下去，終於出聲，她雖然看不懂賭博，但也明瞭兩個人玩的賭注有多大，然後，基本款終於放下手中的牌，正當以為他要收手的時候，他道：

　　『我去個洗手間。』

　　瞬間，只剩下曉真和陣禹兩個人乾瞪眼，陣禹仍繼續和發牌員玩著，然後說：

　　『妳還沒說？』

　　『陣禹，不要玩了啦，他才幾歲，不要欺負他的自尊心。』

　　『什麼我欺負他，哪個男人沒被這樣傷過。』陣禹看著發牌員將面前的籌碼一次收走，像是不痛不癢，又說：

　　『再過幾年，他也會這樣欺負比他更小的男人。』

　　『不要啦，你這樣火上加油耶！我會沒辦法跟他說要分手。』

　　然後，兩個人又沉默了一會兒。曉真突然道：

　　『你真的是很笨耶。』

　　『我笨？』陣禹停下動作，驚訝又不解的抬頭看她。

　　『每次都喜歡有男朋友的女生。』

　　『我不是因為妳交男朋友了，才突然……。』

　　『曉真，怎麼了？』基本款的聲音，讓兩個人噤了聲，但視線卻不約而同的看向基本款坐下後，手上多了一大堆的籌碼。說是去洗手間，其實是身上的錢花光了又去領錢換籌碼了吧。曉真頓時覺得很愧疚，都是她的猶豫不決，害了兩個人。

　　『對不起。』

　　基本款不解的望向曉真，只見她又說了一句對不起。

　　『對不起什麼？』

　　陣禹站起身，在基本款訝異的眼光下，走向曉真，然後曉真握住了陣禹的手，低頭說：

　　『很抱歉，我真正喜歡的人……是這個人。』

　　『你人真的很好，可是……。』話還沒有說完，就被陣禹突來的吻給嚇著，陣禹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說話，接著，他將剩下的籌碼全放在基本款的桌上，簡道：

　　『是你不夠好，如果你不甘心，就變成一個好男人吧。』

　　『她我帶走了。』

　　走在冷透的街道上，曉真卻不覺得冷，心裡面的燥熱熨得她好燙，陣禹伸手摟住了她的肩，兩個人無間隙的距離，讓她一顆心碰碰跳。

　　『你為什麼那樣說？』她抬頭，臉頰碰觸道陣禹的毛衣，透著他的體溫，傳來熟悉的味道，她滿足的多聞了一口氣。

　　『當一個人難過的時候，不要向他道歉，也不要哭，也不要替他傷心。』

　　『為什麼？』

　　『難過，妳還有餘力去關心別人嗎？照顧別人替妳流的眼淚嗎？況且我們還是當事人，還不如徹底做個壞人。』

　　『陣禹……你好溫柔哦。』

　　被曉真誇張的讚嘆後，陣禹不禁不好意思地低頭，然後他看見了曉真戴的項鍊，皺眉，停下腳步，然後伸手欲取走項鍊。

　　『你幹嘛，你自己不要的哦，我撿到的，所以是我的了哦。』曉真如臨大敵，護住項鍊。

　　『我才要問妳幹嘛咧，這是小瞳的東西，別人的東西做什麼戴著。』

　　聽到陣禹又提起小瞳，曉真鼻頭微酸了起來，發怔著任由陣禹解下脖子上的項鍊。

　　『你很花心耶，不是說沒辦法喜歡小瞳姐又喜歡我……。』

　　『不是說過了嗎，別人的東西做什麼戴著。』

　　『你是說……。』

　　『還記得，我問過妳，愛情是怎麼一回事嗎？』

　　『我總算明白了。』

　　『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，這樣的愛情，雖然很刻苦銘心，很吸引人。』

　　『一直以來，我總是在欺騙愛，強迫愛，勉強愛，痛苦著的愛。』

　　『但是，我終於發覺，珍惜一個愛自己的人，是我想要的愛情。』

　　然後，陣禹突然從口袋裡拿出個小盒……很像是電影才看得到、小說才讀的道、漫畫才畫得到……曉真瞪大了眼，看見陣禹將裡面閃閃發光的鑽石戒指取出來，然後套進她的手指，無名指。

　　『這是什麼？』

　　『呆子都看得出來這是結婚戒指。』陣禹細看著尺寸大小，確認剛好後，便又將曉真重新攬入懷中，漫步往前走著。

　　『我們結婚了嗎？』曉真愣愣地走著，傻傻地問。

　　『快了，我會安排。』

　　曉真盯著手指上的戒指，不可置信，還來不及消化這一切，暮然像是想起來什麼最重要的事情，又問：

　　『你求婚了嗎？』

　　『妳戴上了。』陣禹像是萬分尷尬似的，特地抬臉不讓小他一個個子的曉真察覺到他的不自在。

　　『你還沒求婚！』

　　『妳戴上了。』

　　『怎麼這樣……。』

　　陣禹突然蹲下身來，姿勢就像是求婚的人，曉真覺得自己好像在作夢，有一種熱，盈滿了她的眼睛，她摀住嘴唇，終究還是掉下了喜悅的眼淚。

　　『曉真。』

　　『我真的，真的很高興。』

　　『很幸福妳是愛我的。』

　　陣禹摸向她的臉頰，露出了有始以來最真誠的微笑。

　　曉真感受到，陣禹的笑容，是幸福的，而陣禹的幸福，是因為她。

　　她也好幸福。

(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