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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『回去吧。』

 

  正當我循著門牌,緩慢行駛,原本怒氣沖沖的陣禹安靜了一會兒,突然道。

 

  我在小巷間穿梭著,感覺得到陣禹情緒上的轉變,不禁轉頭偷覷了他一眼,他的樣子看起來不太好,一向微笑總愛掛在嘴邊,總是主動和人暢談所言的他正安靜地坐在我旁邊,垂下眼、面無表情,看起來像是另一個人。

 

  一直以為,像宋子薰或自己那樣拒絕和人深入接觸才是真正的冰冷,陣禹總是很有精力地活著不是嗎?陽光似的笑臉和自信的言行舉止,單純如孩子般的陣禹,溫柔多情的陣禹……我停下車,看著他低垂的腦袋出神,陣禹抬起頭來,對著我一笑:

 

  『我們回去吧。』

 

  和往常一樣燦爛的笑容,總是像特意要引起週遭的人也感染著他的笑意跟著微笑,陣禹的嘴唇是彎著的,兩頰旁的酒窩也清晰可見,連漂亮的白牙齒都展露出來依舊很亮眼,連眼睛都瞇成線的專業笑容,幾乎沒有任何破綻的笑顏……但是我卻眼眶泛紅起來。

 

  這個人一直都是這樣笑著嗎?一直都沒有人發現嗎?他是如何騙過所有人的?如何騙過所有媒體的照相機、攝影機?如何騙過所有為他如癡如狂的影歌迷?

 

  他瞇著的眼睛清澈的很,眼裡的靈像是死了一般,這個人根本沒有在笑,他的眼神,好冷。

 

  『陣禹,一直逃避也不是辦法,你還喜歡著那個人吧?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那麼做,我們現在來找她,見了她,把你真正的想法都告訴她,和她好好的道歉,這件事情並不是這麼的嚴重,好好講一定可以解決,好嗎?』

 

  我又開始找起陳亞菲的住所,連忙穩著嗓音,盡可能語氣軟化些,輕聲道著。

 

  豈料,陣禹卻發出了一聲冷嗤,他撫著臉大笑了好一會兒,隨即說著:

 

  『……我們?誰跟妳是我們了?這件事情是我和她的問題,跟妳何時有關聯了,嗯?』

 

  『小瞳,妳在多管閒事,妳知道嗎?』

 

  陣禹的話彷彿如同針刺,我頓時止住了話,感到臉皮發麻,看見了眼前銀白色的門牌知曉到了目的地,我們兩個就在車上不語了好一陣子,陣禹對於這股僵持的氣氛嘆了口氣,道:

 

  『她已經不住這裡了,回去吧。』

 

  聽聞陣禹的回答,我感到有些失落,原來他其實一直有在追查關於她的事情,果然,陣禹對於她的在意與執著,是很有份量的,既然還喜歡著她,就應該要面對她好好的表達自己的心意不是嗎。

 

  『那她現在住哪?我們……我載你,現在去找她。』我仍舊鍥而不捨,既然都決定要做了,怎可半途而廢,只怕現在不去,陣禹就再也沒有機會對那件事情釋懷了,多管閒事也好,惹人討厭也罷,就是希望能幫助陣禹。

 

  『還不是時候……不是現在。』

 

  陣禹突然狀似很苦惱又急躁地兩手按著兩邊的太陽穴,我第一次瞧見他這麼不安又喃喃自語的模樣,伸手壓向他手,問道:

 

  『什麼不是現在,不是時候?陣禹?你頭在痛嗎?』

 

  他一把揮開我的手,猛然對我大吼起來:『妳走不走?不走,我走。』

 

  陣禹立即的開了車門,摘下太陽眼鏡和帽子用力的丟在地上,像是不怕被人看見似的,我連忙也跟著下了車,小跑步追在他身後,輕喊:

 

  『陣禹,你不能一直這樣下去,你想一輩子當膽小鬼嗎?做錯了事情就是要去面對它,解決它,你不懂嗎?』

 

  好不容易抓住了他的衣角,陣禹終於停下腳步,冷眼看著氣喘噓噓的我,冷笑起來,像是我說了什麼好笑的話。

 

  『亞菲又嫁人了,新郎還不是被我打了半死的那一個,妳真的要帶我去找她?我可是告訴妳,見到他們,我還是照揍人,我連亞菲都打,妳信不信?』

 

  我抓緊他的衣服,滿臉不可置信,聲音顫抖著:

 

  『你到底是為什麼……。』

 

  『她跟我上過床了。』

 

  『什麼?』

 

  『說什麼很愛她男朋友,說什麼不會接受我,結果呢?跟別的男人上床後還可以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,像沒發生過什麼樣的……去結婚。』

 

  陣禹說到最後簡直是咬牙切齒,他盯著我微紅的雙眼,伸手抬起我的下巴,笑著:

 

  『從頭到尾,她都沒有說實話……所有人!所有人都以為是我自私又小心眼,愛不到就要破壞她,是!我是小心眼,我不能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,我不能就這樣看她被所有人以為她很專情而這樣結婚,所以我去阻止……結果呢?毀壞了她在我心中的形象以後,她什麼都沒有說,連徐姐都認為是我的錯,我不想解釋就是希望她會回來,她卻還是選擇和別人在一起,這就是傷我最重,我最愛的女人。』

 

  『……。』我半句話都說不出來,這就是事實嗎?突然想起宋子薰說過的話「愛情對於陣禹而言是毀滅性的」,此時此刻我才真正弄懂,陣禹對於所愛的人並不是放她離開讓她幸福,而是將對方整個拉下水,非抓住對方不可。

 

  『……不是選擇我。』說到這裡,陣禹的眼角有淚,我則已泣不成聲。

 

  『禹?』

 

  突然,一陣輕柔呼喚女音,讓我和陣禹一愣,彼此看了對方一眼,轉頭一看,一位穿著淡雅洋裝的女人就站在我們身後,她微微膽怯又不確定了又喚了一聲,我可以感受的到陣禹的手指微微發抖,我便更加肯定了。

 

  她是陳亞菲,是陣禹朝思暮想的……那個人。

 

  陣禹沒有回答她,一手抓住我快步往車子跑著,像是逃難似的不管她如何叫喚,將我硬塞進副駕駛座,不要命的踩著油門,離開了那地方。

 

  『我是不是做錯了?是不是不該逼你……?』

 

  車上,陣禹開的很快,和宋子薰完全不同,第一次坐這種車速的我,感到又緊張又害怕,雙手不自覺的抓緊臀部下的坐墊,哽著聲問。

 

  『陣禹,你不要開這麼快,很危險。』

 

  『妳沒有錯。』

  

  『陣禹,拜託你,慢下來好嗎?』

 

  『小瞳,妳什麼錯都沒有,妳是無辜的……對不起。』

 

  一路上,陣禹只是一直重複著這些我聽不懂的話,用著很可怕的速度急駛在街道上。

 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

 

 

 

  『徐姐要見妳。』

 

  到了陣禹的經紀公司,宋子薰像是早猜到我們會回來這裡,扶著腿軟的我下車對我說道,我猜不透他的眼神是在表示什麼,像是有什麼事要發生般,而我似乎不應該知道比較好,我抬眼望了一眼走在前頭的陣禹,他的背影看起來好憔悴,步步都走的急,被拋在後頭的我連叫住他的勇氣都沒有,若不是有宋子薰有力的扶持,我恐怕早就走不動了。

 

  『妳就是卓褐瞳?』

 

  彎彎走走了一些走廊,進了一間辦公室,只見一個戴著眼鏡模樣幹鍊的女人坐在沙發椅上,仔細的打量著我。

 

  陣禹連聲招呼都沒打,走向一旁的長沙發一躺,閉上眼睛。

 

  『是……。』我輕輕推開了宋子薰的手臂,克制自己站好,深吸了幾口氣,對著她點點頭,我想,她就是那個徐姐了,陣禹的頂頭上司。

 

  『請妳以後別再做這種事情,妳知道形象對於藝人有多重要嗎?當年我費盡苦心好不容易將這件事情壓了下來,妳拐著陣禹去找亞菲我很傷腦筋妳明白嗎?』

 

  徐姐嚴肅的對我道著,我低著頭,半聲都不敢吭,說到底,這件事情真的是我的錯,徐姐見我只是默默的點著頭,沒有再斥責下去,將桌上的一堆雜誌丟往一旁像是睡著的陣禹身上,清亮喊著:

 

  『還有你!禹!你將這些照片寄給雜誌週刊做什麼?你給我惹的麻煩還不夠多嗎?』

 

  陣禹沒有回應,只是轉動個身體,任憑那幾本雜誌掉落在地上,我看了一眼,赫然發現上面竟是我和陣禹的照片……怎麼會有呢?我應該都防備的很縝密啊?徐姐說這是陣禹提供的,難不成是陣禹請人跟拍?為什麼。

 

  徐姐很快就給了我答案。

 

  『你以為這樣子亞菲就會回到你身邊嗎?你平常玩弄那些女藝人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,你這次搞上圈外人做什麼?亞菲已經嫁人了!陣禹先生,你能不能清醒一點?亞菲現在過的很好,就算她看到這些,她也不會動搖的,不是屬於你的人就不要再強求了,這點道理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不懂嗎?』

 

  『你這次惹出一個卓小姐?人家多少是一個清白的女孩子,你知道不知道這些新聞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,她的生活會造成多大的影響嗎?幸好我在雜誌出刊前全關說過了,但是你以為那些出版社會這樣算了嗎,他們已經知道有卓小姐這號人物了,你倒是好,自己引出來的麻煩全讓我收拾,還無辜牽扯外人。』

 

  我再也按奈不住了,結巴著問道:

 

  『不好意思……徐姐,妳現在說的,是什麼意思?』

 

  不,不是的,這是真的嗎?這些相處來的日子,陣禹說他喜歡我,宋子薰也叫我別質疑陣禹的感情,說我是特別的……一切一切都只是騙局嗎?只是陣禹要喚回陳亞菲的一種手段嗎?

 

  這下,我終於懂了,陣禹說的什麼「不是時候」和在車上反覆說的那些對不起,還有為什麼宋子薰總是有意無意的警告我,想拆散我們的原因。

 

  『卓褐瞳小姐,真是抱歉,若不是子薰將事實告訴我,我也不知道他們竟然想出這種計畫,利用了妳……關於這方面,能不能請妳守口如瓶?當然,我們經紀公司不會虧待妳的,補償也……。』

 

  徐姐接下來說了什麼,其實我也聽不進去了,我頓時感受到身體一陣冰冷,在心裡嘲笑起自己,眼神空洞的掃視過躺在沙發上什麼反應也沒的陣禹,和一旁不敢正眼對視我的宋子薰,我看了看他們一會兒,然後就這樣輕輕地轉身就走,腦袋裡混亂一片,無法思考。

 

  走出經紀公司門口,我拿著車鑰匙想插進鑰匙孔,卻怎麼樣也插不準確,就這樣反反覆覆了幾次,連鑰匙都滑出顫抖的手裡,一個力量將我拉出車外,牢牢地撞上一個溫熱充滿菸草味的胸膛。

 

  原本以為連眼淚都不會流了,宋子薰只是緊緊的抱住了我,我掙扎著,他並沒有放開,最後,我在他的懷裡嗚咽了起來。

 

  『從、從什麼時候開始?……唱片行…我們第一次見面?……該不會是從我第一次遇到你開始,還是陣禹是故意躺在我住的社區嗎……從什麼時候開始你們聯手欺騙我?』我痛哭著,聲音顫抖。

 

  『不是這樣,剛開始不是這樣。』

 

  『……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。』

 

  『對不起……對不起。』

 

  『你們真的是太過分了……你、你……嗚……你以為這樣騙人很好玩嗎?我好痛……好難過哦,咳咳……。』我像個小孩,將所有的委屈全哭了出來,宋子薰手足無措,緊皺著眉像是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
 

  一切都是騙局,什麼都是假的,我只是一個笑話,只是一個小丑。

 

  『禹提議時,我就應該反對……我真的……不想看到妳受傷。』

 

  宋子薰難得亂了手腳,將我抱得更緊,像是想贖罪般,一直哄著我一直撫著我的背部,直到他發現了我的異常。

 

  『妳怎麼了?哪不舒服嗎?妳……。』

 

  宋子薰著急的捧著我的臉,一臉驚慌,我抓緊他的手背,像個溺水的人,我沒辦法呼吸,我眨著眼努力的吞著口水,發出一些無意義的單音,感到非常痛苦,這症狀好一會兒沒發作了,幾乎在我快忘記這種感受的時候,又冒了出來,我這時才明白,一直以來和醫生觀察以為狀況良好的病,其實根本都沒有好起來。

 

  芯潔,失去妳的日子,一天比一天難熬,妳能不能……能不能快點來帶我走?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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