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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『別把我當病人。』宋子薰稍皺眉,低頭看了一眼被我丟在地上還冒著火花的菸,他一腳踏熄並且彎身撿起它,遞給我。

 

  『別亂丟垃圾。』他說。

 

  明白自己沒有任何權力限制別人,我手撫著菸蒂發著些許愣,從包包摸索著鑰匙開了門,踏了一步進去套房,隨之側頭對他道:

 

  『我不會再去陣禹那裡,我們已經分手了。』

 

  他沒有開口,只是靜靜的看著我,我無奈的輕嘖了聲並深吸了口氣,冷淡了道句隨便你,關上了房門還順手栓上了門鏈,進去屋子裡莫名地生著氣,搖搖頭走進了浴室脫衣準備洗去一整天的倦累,過不了多久,滿室的熱氣緩緩地讓我心情安穩下來。

 

  我特意洗了很久,故意讓自己多些事情克制不去猜測著宋子薰此刻是否還在外面守著。卻總是不知不覺又想起這陣子和他們發生的種種,回過神來竟發現自己正將沐浴乳第二次抹在身上,氣惱地又洗了一次的澡,翻著浴缸旁擺著極少用的護髮霜胡亂塗在髮上,戴上了毛浴帽,奢侈地放滿了整缸的熱水,敷著面膜,閉上眼享受難得的泡澡。

 

  我坐靠在浴缸裡,浸泡著熱水直到手腳發皺,一站起來便感到暈眩,四肢無力。使勁將頭上臉上的東西全沖洗乾淨,光著身子披著浴巾飄飄然踏出浴室,坐在沙發上緩慢且仔細的擦著嫚嫚送給我的保養品。拍打著化妝水、身體乳液,拿起磨砂器替每隻指頭去角質,又敷了一次唇膜,直到沒什麼東西可以耗時間後,我起身穿衣服,走向門,開門一看,嘆道:

 

  『先進來再說吧。』

 

  原本倚靠在牆上閉著眼像睡著似的宋子薰,走經過我,長腿走沒幾步便自然地在我剛剛坐過的沙發上坐了下來,冷眼瞥一眼桌上的瓶瓶罐罐和一堆我丟棄的化妝棉。

 

  我關上了門,慢慢地泡著奶茶,眼睛偷覷著他,赫然覺得似乎是有哪裡不對勁,看他沉默的端坐在沙發上的模樣,我才發現從我去洗澡後到現在,一向菸不離手的他竟然都沒有抽菸。

 

  沙發只有一個,我左看右看了一會兒,最後彆扭的坐在他旁邊,就著杯口喝著奶茶,問:

 

  『陳亞菲是誰?』

 

  他轉過頭打量我的眼睛,我毫不閃避地直看進他的眼,我問的是在陣禹房內小雙設計我看的那張囍帖,那個新娘。

 

  『禹以前的經紀人。』他回。

 

  這晚,我和宋子薰聊了很多,全是有關陣禹,宋子薰稍微反常的,有問必答,我充滿好奇心地像聽故事,了解陣禹的那一段單戀。

 

  陣禹甫出道,很幸運地就紅了,幾乎沒有人可以抵抗他的魅力,對於總是來所不拒的陣禹來說,時時刻刻陪在他身旁的女人更是難逃情愫,總是公事不分,夾帶私人情感的限制他,不論是經紀人、化妝師及造型師皆含。身為自家公司最當紅的藝人,陣禹更是變本加厲,這讓經紀公司的主管徐姐很傷腦筋。

 

  徐姐有通大本領的本事,有天親自指派了某個女性任職陣禹的經紀人,據說是徐姐的舊識,對方已有交往多年的男友。從那之後,陣禹工作終於開始慢慢正常運作,男女關係不再錯綜複雜,這個女人就是陳亞菲。

 

  與其說是工作而湊在一起的夥伴,還不如說是真誠交往的朋友,陳亞菲和陣禹過去認識的女性完全不同類型,她普通不起眼,卻很能言善道,一般女孩遇見了陣禹總是不知不覺會散發些曖昧來引誘他,可是陳亞菲對待他卻很自然,她是他見過最落落大方坦率的女人了。

 

  徐姐總是擔心每個女人會迷戀上陣禹帶來麻煩,卻不知道真正棘手的是,陣禹愛上別人。沒錯,陣禹雖然在陳亞菲面前掩飾的很好,其實他在她們相處的時間中,他喜歡上了她。

 

  後來陳亞菲開始籌備婚禮,忙於她和她男友之間,總是笑笑著和她談著這些像是無害的陣禹,開始不耐起來,陳亞菲也發覺到了,默默和徐姐請了辭,意外的是陣禹沒有任何反彈,更加賣力的工作,像是一點也不介意。

 

  誰都沒辦法預測到,陳亞菲結婚當天,是所有人的惡夢。

 

  陣禹親自帶了好幾個不知哪來的黑道,將婚禮會場損壞的體無完膚,首當其衝的是新郎,被打的鼻青臉腫還送醫院,男方雙親對此事非常不諒解,婚非旦沒結成,陳亞菲多年來的歸宿就被陣禹給破壞掉了,徐姐硬是買下了所有媒體的新聞和阻止雜誌出刊,這件事情才被壓了下來。

 

  聽完所有的故事,突然覺得心中有一股鬱悶,或許是因為獲知陣禹曾經如此對一個女人執著過,相比之下,那被他晾在一旁,好幾個日子都沒有聯絡的自己算什麼?對陣禹而言,這份量更是舉無輕重了吧。

 

  想起那張被塗黑的喜帖,筆勁是那麼猛烈又不甘,但是卻又是那麼細膩的保護著那個女人,陣禹當時是多壓抑自己的情感,笑著和她談話的呢?他又是多麼保護著她,眼睜睜看著她想著別的男人……如何眼睜睜看她準備嫁給別的男人。

 

  這樣喜歡一個女人的男人,又是帶著何種心情去砸了她的婚禮呢?

 

  『為避免往後還有這種事情發生,現全由徐姐親自管理禹,我算是她的眼線,監督禹看著禹。』

 

  宋子薰邊說邊伸手抽起了玻璃桌上的面紙,遞給我,哭這檔事情是很無厘頭的,照道理說安慰應該是希望對方停止哭泣,但一給予安慰,反而更止不了難過,像是發洩般的顫抖著肩膀流淚。

 

  『走了。』

 

  宋子薰突然起身,整整身上坐皺的衣服,道著。

 

  『咦?』我擦乾鼻頭前的鼻水,語調因悶哭有些低沉。

 

  『陣禹不是叫你過來載我?』我問。

 

  宋子薰居高臨下的輕睨了我一眼,像是正思索著不知該不該回答。

 

  『沒有人讓我來。』

 

  『妳應該了解事情經過,不能不明不白。』他靜靜道。

 

  我抓著面紙擦著鼻涕,一頭霧水的瞧著他緩步走出門口,他看了我一眼說:

 

  『關於在店裡妳擋刀那件事情……。』

 

  『別再那麼做了。』

 

***

 

  剛下了班,我在車內深思一會兒,隨即發動車子準備去找陣禹。

 

  才到中途的路上,塞車塞的嚴重,像是前方有什麼交通事故似的,好不容易行駛到阻塞源處,我不在意地瞥了一眼窗外被人群和車陣圍著的人一眼,嚇一跳地趕緊停靠在附近的路邊,下車急步走去。

 

  『嫚嫚,妳站在路中間做什麼?』

 

  嫚嫚將機車停在雙向道間,人在一台休旅車旁像是和人爭辯著,她臉頰紅撲撲地像才剛大怒大罵過呢,她轉頭一瞧見我,稍訝異又微心虛的,支支吾吾。

 

  『……小、小瞳,妳妳妳……。』

 

  她開口是一成串不知所云的話語,反倒是一旁車上的人喚住了我,我睜大眼睛傻傻的瞪著他,不明白現在是什麼情況,又發生什麼事情。

 

  戴著壓低帽延和太陽眼鏡的陣禹好端端地就坐在車內的駕駛座上,他摸著微發紅的手臂,上頭有一處像是燙傷的傷口痕跡,他無奈的用眼神意會著站在他車前不肯讓步的嫚嫚,我環顧四周看好戲的人群,沉住氣詢問著嫚嫚,她壓低聲音悄道:

 

  『我看見這輛車從車窗丟出煙蒂,飆車騎到旁邊想好好罵沒公德心的人一頓,我才知道是他,而且妳瞧我看見了什麼?他載著一個女人!還是那個鬧誹聞的薔琳!』

 

  『我實在是氣不過……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妳?明明小瞳妳好不容易想開了,想好好談戀愛的……。』

 

  不知道我和陣禹老早結束的嫚嫚音量逐漸加大,我趕緊制止她繼續說下去,她略止住了話,但她眼神十分替我報不平的往車內望去,我才看見了一位面容姣好的女人就坐在陣禹旁,陣禹瞬間擋住我的視線,笑道:

 

  『小瞳,沒什麼的。』他無謂的說著。

 

  『下車。』

 

  『什麼?』

 

  陣禹有點不可思議的盯著我看,彷彿我說了很奇怪的話,但我仍舊是鐵了一張臉,不急不徐,沉穩又道了一次。

 

  『我說,請你下車。』

 

  『小瞳,別這樣,嗯?』他溫柔的軟化嗓音,就如同還在一起的那段,通常我不太忤逆他,總是靜靜的伴在他身側,從不過問他和其他女人的關係或干涉他任何事情。

 

  他仍舊是保持著那個露齒微笑,但自從知道他過去的傷痛後,我才明白這他老愛擺出的純真笑容其實是虛幻的,人前人後不得罪,甘願失去最珍貴的玫瑰,遊走在各色花香間。

 

  『小瞳,我還有事。』他稍撇頭瞄了身後臉色明顯不悅的女子一眼,陪笑地又回頭充滿歉意地看著我。

 

  我一向是最保護他的藝人形象,像現在這樣眾目睽睽下叫他現身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,不難理解他的驚訝,我依然固執的冷著面孔,不容許他拒絕。

 

  『晚點再見面,嗯?』他繼續哄著,但我卻沒半點笑容,完全不買他的帳。

 

  『那就從現在開始,我不認識你,你也不要找我。』

 

  說著這些話的我,其實是有些心虛的,想起昨晚自以為陣禹還掛念著自己,他壓根沒有叫宋子薰來找我,他根本沒有想認真看待,那天醫院前的寒喧,只是他不想把話說的太難看,更可惡的是還特意讓人家會錯意。

 

  我眼光掃視著他臉上逐漸僵硬的笑容,一個轉身,頭也不回的離開現場,一步一步的走回自己的車,開啟車門的同一時間,副駕駛座的門也同時開啟,我抬頭一看,陣禹已經安穩的坐在我的車裡。

 

  再行駛路途上,我稍轉動眼珠偷覷著他,其實沒有什麼把握他真的會聽我的話上車,只是晚點當他發現我的計謀,不知會不會後悔被我誘拐上車?

 

  陣禹低頭檢視自己的左手臂,那漸暈染開來的紫紅顯目的很,上頭綴著一點發泡的白,他痛嘖出聲,埋怨了一句:

 

  『妳朋友……那個嫚嫚,是戒菸大使哦?嚇我一跳,突然一個瘋女人在路口丟菸進來車上。』

 

  我輕笑出聲,輕柔地扶著方向盤,道:

 

  『她應該是因為看到妳載別的女人一時怒心大起,我該早點和她說我們分手的。』

 

  我試著想把氣氛弄自然些,但陣禹卻突然安靜下來,停止撫摸手臂的動作,我可以感覺到他的視線直勾勾的定住我,我佯裝專心於路況,此刻手機震動猛然震動起來,心中猜想應該是嫚嫚,豈料一接聽竟是宋子薰微尖細的嗓音。

 

  『妳知道陣禹的消息嗎?』

 

  聞言我不禁微側頭對上了陣禹的雙眼,腦中思索著要如何騙過宋子薰,畢竟接下來我打算做的這事情肯定會帶來他的困擾,倏然,陣禹將我抓著手機的手使勁拉下,我稍訝異地看他一眼,疑惑的眨眼。

 

  『有警察。』

 

  他一把搶過我的手機,拍拍我的手背,親暱的道:『妳專心開車,我幫妳接。』

 

  想阻止也來不及了,只見陣禹原先不明所以的表情漸漸轉陰沉,他原本戴著的笑容面具像是被我掀開了,他瞄一眼微心虛的我,我感到手心發著些汗,仍舊顧作鎮定。

 

  『是嗎?你都說了……沒錯,我現在跟小瞳在一起……等等,妳想做什麼?停車!妳要帶我去哪?』

 

  陣禹原本沉著的臉色微微激動,他伸手按住了我放在方向盤上的手企圖阻止,我輕輕甩開,回頭瞪他一眼說道這很危險,後者也怒視著我,就像回復到那天他當著我的面痛罵的樣子,我知道他終於展露真正的他了。

 

  『妳怎麼知道這地方的?』他非常的不悅,壓著我的手微微發著顫,冰冷的有些駭人,顯示著他的緊張。

 

  『我問小雙的。』我一臉平靜,加速往目的地前進。

 

  往陳亞菲的住處駛去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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