妄想症候群┌ 鴨鴨女王

　　接著的日子，彩瑜都正常的上下班，同事們皆很有默契地，不提起曹漢傑，朱槿眼見彩瑜一天比一天憔悴，爽朗又愛笑的性子，變得既沉默寡言又毫無朝氣。

　　這樣的情況讓她心裡不忍了好些天，壓抑著好多話卻找不到人可以述說，也無法和王弈晉商量，其實他不太喜歡彩瑜，總懷疑古靈精怪的彩瑜會邀約她花心出軌，一想到若是讓他得知此事，恐怕又有得爭執了。

　　需要找個人談論和思考開導彩瑜的方法，左想右想，除了那個人之外，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了，今天下班後，朱槿憑著微薄的印象，在巷弄小徑中找了許久，來到了范左雨的公寓。

　　抬頭一望，他屋裡的燈還是暗的，這才想到他這時候應該還在學校上課，或是在人魚MERMAN忙著，她慢斯條理地停好車，抬頭望著陰陰暗暗的天空，一聞微潮濕的空氣，朱槿皺起眉，感覺心情更加鬱悶，緩緩踩著公寓的階梯上去，盤算回家的她抬頭，卻看見一個女生站在范左雨門口前，兩人目光互視，她倚靠在欄杆上，在月光下顯得有些孤寂。

　　『找小雨？他還沒回來。』聲音嬌甜，淡淡地柔和好聽。

　　『妳是誰？』

　　那女生慵懶地趴著，像是沒有骨頭似的，將整身的力量全托付於欄杆，語氣雖平順，但那神情看上去帶些敵意，朱槿因無預警的問題一愣，思索著要如何形容自身和范左雨的關係，聽她那親暱的口吻，朱槿猜想他們關係匪淺，便保守回答：

　　『我是范左雨的……呃，朋友，請問妳是……范左雨的女朋友？』

　　對於朱槿有點饒口的說法，那女生終於挺直起身，上下打量了她一回，道：

　　『妳喜歡小雨嗎？』

　　『咦？』突然的問話，她耳朵和大腦銜接不上，聽不太懂。

　　『不可能的，妳還是放棄比較好。』

　　朱槿眨眨眼，她完全不明白這女生沒頭沒腦的說話方式，第一推測應該就是范左雨的女友，心裡頭不免有些失望，正想開口解釋，就看見范左雨正踏著樓梯上來，他稍微抬頭，疑惑地盯著她，道：

　　『怎麼？』

　　接著幾乎是在看見朱槿旁的那個女生，他臉色大變，一個箭步衝上前，一手抓住她，語氣明顯不悅：

　　『不是跟妳講過，不要沒事來我這裡。』

　　那女生淡笑，雙手反而牢牢攀住范左雨，彷彿將原先靠在欄杆上的力氣全部轉移到他身上，旁若無人似地，她鑽進他的胸膛，長髮垂落微遮住了她的臉龐，但朱槿仍敏感察覺到她的視線，凌厲且氣勢逼人。

　　『煮飯給我吃。』

　　他低頭無奈瞧了她一眼，輕道：『妳先進去。』

　　隨即伸手摸索出鑰匙遞給她，那女生自然地接過，這樣的動作讓朱槿稍稍難過，一和她四目交對，不自覺瞥開了眼光。

　　『妳們……聊很久嗎？』

　　等外頭只剩他們兩人，范左雨搔弄著髮絲故作鎮定的手指，卻緩緩顫抖著，彷彿很急躁不安似的，他直視她的雙眼，表情略帶試探。

　　朱槿搖搖頭，心裡頭像是被澆了冷水，原本想找他談談的興致一口氣全沒了，見范左雨身上微濕，朱槿才發現外頭下著細雨，她覺得有點冷，悄悄地將裸露出來的手臂環抱，道：

　　『沒什麼事情，你女朋友不是來找你嗎？你進去吧……啊！』

　　她想起今天和王奕晉約好吃飯，因彩瑜的關係公司裡較沒張揚，趕緊低頭摸索著包包裡的手機，一方面想起在家等候的王奕晉，一方面驚訝著自己一心只想著見到范左雨，竟然連和男友的約會都忘記了。

　　范左雨瞧她怕冷的模樣，走進房間，當他出來時手裡多拿了一件黑色薄外套和傘，遞給她，說道：

　　『給妳穿著回去，不用還我。』

　　『咦，不用啦。』

　　『以前的衣服，反正也穿不下了，妳就穿吧！小心感冒，就這樣。』

　　當雙手接過那襯著皮毛的外套，朱槿感受一陣暖意，便老實收下，抬頭對他笑笑，道謝。

　　看見范左雨走進有另一個女孩存在的房間，朱槿有些失落，總覺得就像目睹范右陽當著她的面離開似的，她隨即奮力搖頭，掌心輕拍臉頰。

　　『別再想他了，不要想！』她邊喃喃自語，邊下樓梯走向停車的地方。

　　朱槿這一路上，看著滴落在前檔玻璃上的雨痕，對過去的她來說，下雨天的日子情緒總是特別緊繃和不舒服，而現在卻感覺特好，她一手輕撫著身上的外套，很奇妙地心情穩定，感受到一股安心。

　　當手指碰觸到口袋裡的硬物，朱槿好奇地趁等紅綠燈的空檔，低頭拿了出來一瞧，這一眼讓她愣在車上，被出乎意料的衝擊而痴呆住，直到後頭的喇叭聲入耳，她才急急忙忙地趕緊往前駛去，心跳砰砰地跳，甚至冒出了汗。

　　回到家後，等候多時的王奕晉臉色不太好，開頭便是質問，他口氣不耐地道：『妳去哪裡了？』

　　朱槿沒說話，手裡緊捏著一張泛黃的老舊紙張，王奕晉見她模樣怪異，便伸手奪過，語氣很恐怖：

　　『這是什麼？妳今天和范右陽見面了？』

　　朱槿對於王奕晉的怒火彷彿沒知覺似的，她無力地跌落在地上，雙手牢牢覆住眼睛。

　　那是一張身分證，朱槿比誰都還要熟悉。

　　她還記得，范右陽是這麼說的：

　　『這是我們發誓未來的證明。』

　　那是他的點子，她和他彼此交換身分證，在配偶欄上互相用簽字筆寫下自己的名字，煞有其事的假裝結婚，當時她才剛知道自己懷孕，范右陽認真地思考著小孩的名字，還因此苦惱很久。

　　『叫什麼名字比較好？陽光怎麼樣？』

　　『不好，取妳的字，叫什麼陽槿呀，玫瑰這類的……。』

　　『吼唷，取花的名字很俗耶，我不喜歡，而且你怎麼知道一定是女生，我希望是個小帥哥。』

　　17歲的他們窩在朱槿宿舍的單人床上，兩個人認真爭論著。

　　『我不要小男生……小女生比較好，最好像媽媽……。』范右陽微皺起眉，嘟著嘴巴的模樣，朱槿每每看見都覺得好可愛，她靠了過去吻了他，笑道：

　　『一定是男生！他會聽我的話，我要叫他范陽光。』

　　『這樣他很可憐……這名字更俗……。』

　　『管你！陽陽，陽陽，聽得到媽咪的聲音嗎？』尚稚氣的朱槿輕摸著仍舊平平的肚皮，溫柔叫喚。

　　范右陽苦笑，一臉拿她沒輒，打開簽字筆，在自己的身分證上頭寫了范陽光，旁邊還偷偷地寫了小小的陽槿字。

　　久違了10年，當初的景象仍清楚地像昨天才剛發生過的事情，如今范右陽的身分證又再一次地出現在她面前，深深的感慨侵襲著她，那時的她好幸福，想到能和他擁有小孩，連結婚都約定好了，那種快樂的感覺，她怎麼會忘了呢？

　　妳甚至搞不清楚愛不愛他，就要和對方結婚？

　　范左雨的話清晰從記憶中傳來，她一震，抬頭，王奕晉正擔心地望著她，兩手雙雙放在她的肩膀上，不斷問她的狀況。

　　朱槿卻如臨大敵似的，突然覺得王奕晉過近的距離和碰觸很噁心，她不自覺地伸手揮舞，從他的懷裡掙扎出來，身體劇烈顫抖著。

　　為什麼范左雨的外套裡有范右陽的身分證？她腦海裡快速地將兩人的臉孔比照著，一種恐怖的猜想讓她連站都站不穩。

　　莫非……莫非……。

　　『小槿！』

　　不顧王奕晉身後的叫喚，朱槿立即抓著車鑰匙往樓下奔去。

　　當范左雨被急促的鈴聲引領開門後，他看見全身濕淋淋的朱槿就站在他家門口，一雙眼藏著好深沉的感情，她將手裡的身分證提高到他眼前，既急切又果斷地控訴：

　　『你是他對不對？』

　　范左雨還來不及回答，他身後的那個女生，被朱槿的逼問音量而好奇走出來，疑惑道：

　　『小雨，怎麼了？』

　　見狀他沒多作其他思考，直接拉著朱槿往樓梯走下。

　　搞不清楚狀況，不懂范左雨這突來的動作怎麼回事，朱槿只能跟著他快速地離開公寓，他搶走她手裡的車鑰匙，督促著她上車，接著帶著她在茫茫大雨中行駛到街道上。

　　車上的冷氣緩緩吹撫著她，雖然有點冷但她卻覺得渾身火熱，今晚的發展很瘋狂，她呆愣地看著身旁專心開著車的男人，篤定他就是范右陽，兩個人都濕搭搭地，互相一望，一種很詭異的氣氛瀰漫在他們兩人之間。

　　『放過我好不好？』

　　突地，他出聲，眼神很疲憊，將車子停在路邊，頹廢地往方向盤一靠，低聲對著她道：『是我錯了。』

　　『右陽？』她含著淚，不確定地喊了聲，手指緩緩攀上他的臉。

　　『我真的不是范右陽。』

　　范左雨閉上眼，下一個動作是緊抱住她，將臉埋進她的頸窩，很沉重地，嘆了口氣，回道：

　　『妳……不要再執著他了，到此為止了可以嗎？』

　　一聲輕脆的巨響讓他們兩人頓時嚇了一跳，朱槿稍側過身，卻被臉上和身上的痛楚而不敢動，她和范左雨身上全是細碎的玻璃片，只見隨著雨絲飄進來，被打破的窗外，一隻手牢牢地硬是將范左雨的臉扳出窗外，結實地揍了他一拳，朱槿不禁尖叫出聲。

　　他悶哼著，被強迫著開了門下車，王奕晉將他整身壓倒在地。